/ 趙守箴


當一切逝去時,要如何懷抱希望繼續活下去?
那年,去馬爾地夫旅行,在浮潛的小船上有一群友岸同胞,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吟唱:越來越好,越來越好……


【迎向黑暗】


十九世紀末,巨大的機械開始取代傳統的獸力、人力;城市興起,鄉鎮農村的貧苦百姓在艱難環境中,求取生存空間,力爭溫飽勉強度日。力蒂,一個十三歲的女孩身處在這樣的環境背景──父親因經濟壓力帶著淘金夢離家,母親染病,下有三個弟妹,生存的艱難有如開場第一篇故事────突然侵入肆虐家園;雖然困境和意外一波接著一波襲擊著力蒂、家人和她的農莊,但能與大弟小查朝夕相處,守護著貧瘠的農莊,等待父親的歸來,卻是力蒂的牽掛也是期盼,而這股堅韌的情感,化成最堅強的信念,讓力蒂能夠與闖入家中的黑熊對峙,也能面對隻身離家的痛。


由於力蒂家裡實在過於貧窮,母親最終支配了力蒂和小查的未來──力蒂去旅館,小查去磨坊工作。


【牽掛是希望】


力蒂離鄉的日子,常常想著家鄉和農莊,期盼小查的景況,日子雖然辛苦,但是記掛親人、家園和渴望自由的心情,讓力蒂撐過一天又一天在旅館工作的刻苦日子,因此力蒂總是格外勤奮而獲得雇主的賞識。這般殷切的期盼,使得某日當力蒂意外被旅館老闆解僱時,她竟能理直氣壯的對廚娘好友說:「我自由了。是她放我自由的,現在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。我可以去羅威爾,真的賺錢、還債,這樣就能回家了。」


1993年張藝謀拍攝《活著》,那是四十年代末期,在那個國民黨軍與共產黨軍對峙的年頭,片中主角福貴拉著妻子、拽著孩子,一家子在險境中只為一口氣,即便是再不容易的環境,也要活下去。寶貝兒子上學途中在福貴的背上睡眼迷糊,福貴對著兒子說:雞長大了就變成羊,羊長大了就變成牛。兒子問:牛長大了呢?福貴:牛長大了啊,就進入共產主義了。福貴因為家人活在身邊有了牽絆,有了歸屬,對於未來就有希望的心情溢於言表。


【飄零的風箏】


力蒂第二段艱辛的女工生涯在大都市紡織工廠展開。當終於適應了震耳欲聾的噪音、巨大怪異的機器、渾濁惡劣的空氣之後,力蒂更加勤奮的賺取金錢,甚至開始滿足自己的求知慾。然而在看似美好的景況後,命運卻是更劇烈地衝擊力蒂;首先是母親來信告知妹妹小艾的死訊,之後代為照顧母親的姑丈、姑姑把母親送進療養院,又後來母親死在院中;力蒂心中最記掛的小查,因為磨坊主人待他很好,讓小查有了歸屬,不再需要力蒂的牽掛;而另一個妹妹──瑞秋,雖被姑丈送來與力蒂短暫相聚,卻因工廠環境不佳和力蒂無力撫養,最終也只好讓小查帶走歸給磨坊主人收養。已逝的親人毋須掛心,活著的親人亦已不再需要力蒂;一段段關係的分離,就像拉住力蒂生命的連結線,一條條被利刃斬斷。


更糟的是,力蒂朝思暮想的農莊──她唯一的歸屬,在父親的畫押下被賣了,而力蒂在工廠的好友也因故一一離開;最後,力蒂因為看見朋友被主管性騷擾,憤而挺身,卻換得高層主管以行為不檢為由,開除力蒂。十六歲的少女,歷經波折,每每與生命角力就像她勇敢地迎向黑熊眼睛;不過當一切終了要離開工廠時,作者形容:大熊贏了,偷了她的家、她的家人、她的工作,甚至她的好名聲。她以為她很強壯,非常強壯,但其實她只是一隻剛出生一天的小羊,站在那裡任憑大熊把她撂倒。


《活著》劇中,福貴女兒幼時因為高燒成了啞巴。後來進到共產黨統治時代,因為大躍進大煉鋼鐵,為了讓新區長巡視,工地連日趕工,連孩子也被叫去學校煉鋼,福貴不顧妻子的反對,把疲倦的兒子送到學校,兒子躲在牆下睡著了,恰巧疲倦的新區長倒車撞倒牆,壓死福貴最有希望的兒子。多年後,女兒結婚懷孕產子,那時有知識能醫病的大夫都被關了,福貴好不容易找到大夫,當女兒產子順利卻意外大出血時,大夫又因飢餓太甚,吃急了饅頭緩不過氣,使得福貴眼睜睜看著女兒失血過多死去。


【站起來走下去】


如果一無所有,無依無靠,人還能活下去嗎?如果生命中最大的期盼都被命運剝奪了,又該如何繼續期待未來?如果能,是什麼讓人活下去?甚至活著像野地的草,生命依然強韌有希望?


力蒂打從離家起,不曾以為自己為奴,她總認為自己是努力賺錢來維護家園,強烈的自尊感和堅持自由的信念,最後在無所依歸之時發揮了作用;她不再為任何人而活,這次她要離鄉去完成求學夢,她想真正戰勝命運和心中恐懼。


《活著》片尾是在團圓中結束,福貴兩老養外孫,從床底下拿出養家傢伙──皮影戲箱,箱內的皮影早在多年前被迫燒毀,留下殘破的空箱,箱內福貴給外孫孵了小雞,孩子問:雞長大了呢?福貴說:雞長大了就變成羊,羊長大了就變成牛。孩子問:牛長大了呢?福貴:牛長大了啊,那你就坐飛機了。


力蒂和福貴都經過生命的洗鍊,深刻地體認人能活著,不容易!生命只是短暫的雲霧──出現少時就不見,所以要認真度過今天,繼續懷抱希望的明天,才不會被命運黑暗所吞噬,且揮別往日的傷痛和缺陷,大步走向光明。


本文引用自:宇宙光五餅二魚書屋


http://www.cosmiccare.org/Book/Pub_garden_fc014_c.asp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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