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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 / 劉妍伶


        全班只有我和幾位不熟的同學被罰站,宛如喪失記憶般,腦子一片空白,看著黑板上像是考古文的算術與符號:74+(100÷25)–(15X2)=


耳邊傳來老師當眾的訓誡:「你們都五年級了,怎麼連四則運算都不會?」我低著頭相當羞愧,尤其剛剛分班,不認識老師也不認識同學,父母沒唸過書,不會的功課從不知道問誰!


       第一次月考成績公佈,數學不到10分,國語100分,級任導師決定到家裡做拜訪。我躲在房間寫功課,故意不理會從客廳斷斷續續傳來的老師和母親的交談,似有若無,另一方面卻又下意識豎起耳朵,希望多掌握一些資訊,了解老師走後自己不至於成績太差被鞭打。不久彷彿老師走了,母親進來似笑非笑:「老師說妳並不笨,國語是全校最高分,但搞不懂為什麼數學那麼差,她要妳以後放學留下來,會特別教導。」


        我很怕這位全校以嚴厲聞名的老師,不寫功課則犯了她的大忌,老師用藤條抽打,同學們各個彈跳起來,如同被高壓電觸擊一樣,被打過的人屏息閉氣,臉漲得像煮熟的蝦子;等著被打的人將口水吐在雙手,焦躁搓揉著,自己先把掌心烙紅了。「我只是數學不好,但我是聽話的學生。」僅只於同情和驚嚇,因為我從不認為自己會是站在講台上被打的其中一個。 


       自從放學後老師留下來幫我復習功課,才知道自己數學的底子根本一團糟,往前回溯,五年級的我只有三年級程度,幸好我並不笨,只是不知道過去學習的時光都遺忘到哪去了,一學期的時間努力趕上進度,終於擁有五年級學生應有的數學智商。此外也發現,放下籐條坐在身旁的老師,竟也溫柔得像個母親,如果老師像蘇利文,那她的耐心與愛心必解救了我又聾又啞的數學。 


       媽媽非常高興,要我把市場裡做生意賣的菜拿一些到學校給老師,我用報紙包好怕被同學看到,我小心翼翼說:「老師,我媽媽說沒什麼東西可以答謝,要我帶這個給您。」老師客套一翻,我希望老師快點收下,被同學看到可不好解釋。終於老師不再推辭,笑著說:「妳數學趕上來了很好,下星期的作文比賽代表班上去參加喔!」五年級的孩子看不懂太多複雜的表情,更不了解太多複雜的情緒,但知道老師打從心裡喜歡我──我感覺得出來。


       老師帶領到我六年級畢業,那年我是全校第四名,站在講台上抱著一堆獎品時,遠遠的,看到她的眼鏡後面閃了閃光芒,在近午的陽光之下微笑。如果師生關係是一種緣份,它建構了我們生命中文化的傳遞,那麼我的自信,正來自多年前與她並肩坐著的黃昏時分裡。
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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