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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墨鴞 

「媽媽,今天中午吃炸醬麵好不好?」母親有些虛弱的展起笑顏並點了點頭。 

        我們家的炸醬和別人的很不一樣,光是切菜備料就需要花個小半天。決定好午餐要吃什麼後,我牽起冰涼且過於纖細的手,緩步的踏入菜市場,跟著媽媽的腳步尋找待會要用的食材:四朵香菇、兩片木耳、紅蘿蔔一根、豆干和洋蔥,還有豬絞肉跟豆瓣醬…當我們終於湊齊這些材料時,手錶上的指針已從八走到了九。我牽起媽媽的手,準備朝回家的路邁進,此時臉色有些發白的媽媽,轉頭對我說:「再買些韭菜花或毛豆吧!這樣配色上才會好看。」我應了一聲後,便順手拎走她手中的紅蘿蔔,握起她的手,沿著冰涼的手心走進充滿生氣的人群之中。 

        指針來到十,我們剛好進了家門。搬了張有靠背的椅子放在廚房的門口,再找來一張夠軟的椅墊,倒了一杯溫開水,她靠上了椅背喝了口水後,發出滿足的嘆息聲。 

        「咚咚…」清脆的切菜聲在耳邊響起,富有節奏感的刀起刀落,把食材切成無數的細小方糖,整齊劃一的排列成各式圖案和回憶。「滋滋…」香菇、蝦米和大蒜率先跳入鍋種,為接下來的旅程跳了場開場舞,彈跳間的舞步炒沸了整個鍋內,讓其他的食材也紛紛響應加入。蘿蔔學著蝦米在鍋內跳動,染紅了原先銀白色的鍋面。身為主辦人的豆瓣醬,當然不能讓人搶走整場的主控權,在火焰的加持幫助下,它散發出獨有的魅力,並和豬絞肉展開了絕妙的雙人舞,一下子場內的食材都為之瘋狂,爭先恐後地染上偶像的焦糖色外衣,就連剛剛還淚流不止的洋蔥,也穿上應援的焦糖色並換上一抹甘甜的微笑。最後壓軸出場的是韭菜花,鮮綠的色澤,灑落在舞會的每個角落,成了舞會中的亮點,替完美的演出劃下完美的句點。 

        我笨拙的模仿記憶中的刀工,想著媽媽當初是如何掌控這道家常舞會。但想像與現實總是有落差,不怎麼俐落的刀法,大小不一的小方塊,不時的驚呼和慘叫,不順暢的翻鍋和頻頻回頭詢問的次數,都充分凸顯出我和她在做菜方面的差距。好不容易切完所有的材料,時間已經來到十一點。媽媽有些飄渺的聲音,一步一步的領著我來到最後的步驟,撈起熟透的白麵條,淋上剛做好的炸醬料,我欣喜地轉頭看著坐在椅上的她。「完成了呢!」媽媽露出欣慰的微笑,而這時牆上的咕咕鐘剛好響完第十二聲,而她,也漸漸淡化成空氣。 

        鹹香的醬汁,混合著各種蔬菜的鮮甜,附著在原本無味的白麵條,讓它吸足了所有的精華,使它成為誘人的美食。無法抗拒的氣味竄入鼻腔中,直衝腦門,刺激了大腦下令口中的唾腺分泌源源不絕的口水,讓食物觸摸口腔中的每個細胞,牙齒這時發揮它們的功用,細細的充分咀嚼,滿足舌尖上的各種味蕾,接著讓這群美食滑下咽喉,進入腹中,達到身心靈上的滿足。 

        現在,每當我望向廚房門口的椅子時,只有空蕩蕩的空氣,但我知道,她就留在炸醬的氣味之中,就算我看不到她,可是只要我煮炸醬,那麼不管是青澀的韭菜花、鮮甜的紅蘿蔔或流過淚的洋蔥,生命裡的各種滋味她都會陪我繼續走向接下來的人生旅程,因為這道菜有媽媽的陪伴,有媽媽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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